一个女大学生的抉择
赵振清
三年前，秦明月生了一个又白又胖的男娃，马上得到婆婆和一家人的高看。在产假期间，没少吃婆婆亲自给她炖的鸡汤。她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快要上班了，突然，她做出一个令全家人诧异的决定，不去原来单位上班了，要回乡下去当一名大学生村官。
她的这一决定向全家人公开以后，丈夫倒也没说什么，公公和婆婆却表示反对，公公说，“你在外贸公司上班，早9晚5按部就班，坐办公室拿固定薪资，待遇优厚，这有什么不好？而且不离开家，又能照顾孩子，一个女人家成天乱跑什么？”婆婆接着说：“我家祖上几代都是农民，没有一个是当官的，现在有王荣军和他爹吃公家饭就够了，你一个女孩儿家的，从什么政？管好自己的家就很好了……”面对两位老人的反对，明月并不争辩，只是笑着说：“爸——妈——你们不要管得太多，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公公婆婆絮絮叨叨一顿也就不说了。
一个星期后，她报名参加了陕西省政府举办的在全省招收大学生村官考试，秦明月成绩排在第二十一名，不久就被录用了。
八年前秦明月由一个农村女孩考入西北农业大学读畜牧兽医专业，她并没有因为自己不喜欢这个专业而失去信心，而是尽快适应环境，投入新的生活和学习中去。很快，她在班上的突出表现被班主任和全班同学认可，推选为班团支部书记，领导班委会开展各项工作。半年后又被系领导看中当选为学生会干事。明月人长得漂亮，言谈举止不俗，做事又很讲究原则，很快就成了畜牧系的风云人物。两年后她光荣入党，当上了畜牧系学生会副主席，当然她的这些成长和进步与班主任贾华老师的关心和培养是分不开的。她做政治思想工作的能力很强，态度和蔼、亲切，思路准确、清晰，说话婉转灵活、绵里藏针。
当然，她取得这些进步和成绩决不是浪得虚名，那是实实在在干出来的。
班里有一位女同学名叫李娜，来自贫困地区，家里很穷，父亲在建筑工地上打工挣钱供她上学，她上了大学不久，父亲在工地上干活就出了意外事故，他从很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头部受了重伤，医院没有抢救过来。父亲死后李娜处在失去亲人的伤痛之中不能自拔，同时她也失去了经济来源，非常苦闷的她一度打算退学回家去。
明月及时了解到这种情况后，多次跟她谈心，并以班委会名义，准备伸出援助之手。首先她要给李娜一个意外的惊喜，她查到李娜的生日，到了生日那天，明月联系了李娜同宿舍的同学，自己出钱买了蛋糕水果，给李娜举办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烛光生日晚会。“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响起时，当李娜吹灭蜡烛的那一瞬间，她的双眼蓄满泪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明月趁热打铁，她对李娜说：“你的困难是暂时的，你要有信心和决心战胜它。家里失去经济来源，可以自己打工挣钱助学嘛！”随即她对在座的同学说，“大家留心打问，在学校附近给李娜同学找一份打零工的工作，好让她挣点钱来维持生活。”同学们当即表示赞同。过了几天，有一位同学就在附近一家饭店联系了洗碗刷盘子的工作，李娜利用下午或晚上的课外时间去这家饭店干活，每月能拿到元左右的工资，足够她每月的生活费了。
她的舍友赵金玲失恋了，情绪很低落，饭不吃水不喝，也不梳妆打扮，明月让室友注意她的动向。忽然有一天室友说她买了一包药不知做什么，明月和那位室友立即检查了赵金玲的床铺，发现枕头底下放着一包安眠药，她立刻明白了，马上把药送到班主任老师那里。贾华老师找赵金玲谈话，她终于承认自己因被男朋友抛弃，一气之下准备服用安眠药自杀的事实。最后贾华老师又把做通赵金玲思想工作的任务交给明月来完成。
明月接受任务以后心想，必须搞清楚能令赵金玲如此上心的那位白马王子是何许人也？
原来赵金玲在高中读书时候就谈了一个男朋友，后来那位男友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她自己也考上西农大，两人就断绝联系了。赵金玲是一个经不住寂寞的人，她经人介绍又认识了富商之子，一个社会闲散人员。那人每到周末就开着豪车来学校大门口接她出去游玩，陪她吃饭购物是常事，甚至还送了她一个金手镯子。她轻易接受人家馈赠，因此心理防线崩溃，几次跟着那人在外面开房留宿。最近，那个人又将她介绍给了另外一个男人，把他抛弃了……
明月对赵金玲说：“你谈恋爱就没有一个标准，跟着男人瞎起哄，自轻自贱无自尊，你一味地只想占对方便宜，最后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她又说：“谈恋爱不谈理想不谈人生不为将来牵手进入婚姻的殿堂做铺垫，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最后说：“你立马与那个人断绝关系，把人家送你的贵重物品还给他。”
赵金玲听了明月的话觉得自己真是太糊涂了，十分后悔，立刻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明月亲自带着金玲去见了那位富家子弟，把他赠送的东西归还了他，达成再不联系的承诺。
相反，她又极力主张赵金玲主动联系在高中时相恋的考上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同学，认为那才是真感情，不可轻易放弃。她利用假期陪伴金玲到那位同学家见着了他。果然金玲的那位高中同学喜出望外，非常惊喜她们会去见他。那位同学对金玲说：“我对你是真感情，今后再不可断绝联系，即使将来走不在一起也会常常想着你，永远做好朋友。”
秦明月升任畜牧系学生会副主席以后不久，在一次班团干部思想交流总结会上说：“既然人是有思想的，那么一旦思想出了问题，他的所作所为就自然不会是正确的。”她又说，“极端自私思想是极其有害的，会害人害己，我们必须丢弃它。”她又提出了，“在我们学习和生活的圈子里，要多为大家着想，多为大家服务。这样我们的生活就会充满阳光，人生的道路就会越走越宽阔。”
明月在“三下乡”活动中亲自组织参加社会实践，她参加的组被分配到一个养猪场进行服务。服务的主要内容是给猪防疫检疫，饲料配置，科学喂养，猪幼崽生殖器官阉割等。服务结束后，老板给他们每人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明月对大家说，我们有的是党员干部，大家受组织安排到乡下去为群众服务，不应该白吃白拿群众的东西，违反组织纪律的事坚决不能做。有的同学虽然想不通，但是最后大家还是听从明月的话，把笔记本电脑退了回去。
明月在学习上认真刻苦，各门功课成绩优等，四次获得学校先进个人奖励。四年的大学生活，使她得到了很好的锻炼，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为她走向社会工作、生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是，出了大学校门这几年她才明白，社会远比学校复杂得多，有很多阴暗面，人人都在为生存而努力奔波，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秦明月大学毕业以后回到家乡，很快在县城谈了一个对象，男朋友在县政府工作，其父是乡镇企业局局长。她这个父母都是农民的女孩子算是攀上高枝了，起初她父母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明月不管这些，她觉得她与男朋友王荣军之间是真感情真相爱，与干部家庭或农民家庭没有多大关系，不应该以过去所谓“门当户对”的封建等级婚姻观来影响现代青年的婚姻大事，因此她的父母没有能够阻止他们的终身大事。不久，明月和王荣军到民政部门领取了结婚证，按照家乡的风俗请来亲戚朋友办了婚宴，两人就住在一起了。
明月大学毕业时正好遇上国家改革大学毕业生分配制度，国家放开“统招统分”政策，但她没有为找不到工作而发愁，结婚以后公公通过关系把她安排在外贸公司上行政班。明月上了两年班以后，觉得这看似稳定的工作很不适合自己。跟一群生意人打交道，除了谈钱还是谈钱，好不适合自己的口味。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与同事打扑克牌来打发时间，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年纪轻轻应该干许多事情，而这样下去是在空耗生命……这样闲着不是个事儿。于是她打定主意，等自己生完孩子以后，一定要换个工作。
有的女人巴不得自己清闲自在过日子，吃空饷不工作更好，花钱如流水是耍酷有派头，但秦明月不是这样的人。她认为人不能闲着，应该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才过得充实。因此，明月才有了开头那个令常人不能理解的行为。
秦明月考上大学生村官后，县政府第一次出红头文件任命为离县城30里地的川底村党支部书记。她上任后处理的第一件事是：因引黄工程修建人工水库，库坝淹没川底村土地，搁置3年的国家下拨土地补偿款的分配问题。在处理这件事之前，镇党委书记找她谈话，要求一定要处理好川底村淹地补偿款这件事，这关系到她今后在这个行政村开展好工作的问题，一定要让大多数群众心里满意。
明月领受了任务以后陷入沉思。川底行政村有5个自然村，被水库淹地最多的是五村。把五村的问题解决了，另外几个村子的问题也就好解决了。明月决定先从五村开始，先解决这个生产队的土地补偿款问题。她先开始做群众的思想工作，走访了很多农户，了解补偿款分不开的真正原因。原来五村被淹的土地，除了大量的荒山荒坬荒坡和沟渠外，被淹承包地的人家只有七八户，另外十几户人家根本就没有耕地被淹。被淹耕地的农户坚决要求补偿经济损失，而其他农户却认为被淹耕地是生产队的土地，凭什么要给这几户承包户分钱？另外一个矛盾就是35岁以下村民没有分到承包地，这部分人群要求只按人头分钱，而有承包地的农民却认为水库淹的是土地，应该给有地农民按承包地分一部分钱。因为分钱，村里的年轻人打架闹事，分成几派，互不相让……
明月了解清楚情况以后，首先召开五村社员大会。选举产生了22名村民代表，以后开会只有村民代表参加，其他社员就不参与了，大家有意见向村民代表提，由村民代表在会上提出来。每提出一条方案，由全体代表举手表决是否通过。经过十几轮的连续会议，终于制订出了土地补偿款分配方案。方案决定：一、被淹承包耕地一亩，一次性补偿3.5万元；二、万土地补偿款扣除被淹承包耕地补偿款及集体少量提留外，全部按户籍人口摊分，每人可得多元。方案出来以后，明月马上派人制表计算核定各户人家所分钱数，半个月以后镇农商行就把该村土地补偿款打到各农户的银行账号上去了。人口多的人家有分六七十万的，人口少的也分20多万。年轻人在县城买车买房，很多人的生活彻底改变了模样。大家高兴地说，秦书记真有办法，看不出她一个女孩子家那么厉害，把几年搁置的老大难问题彻底解决了，为老百姓办了件大好事。
秦明月做的第二件大事就是给川底村办起了养老院。她了解到川底村大量中青年农民进城打工，留守农民上了年纪以后生活没有着落，还有一部分老弱病残者和孤寡老人急需解决养老问题。于是她在村委会上提出办养老院的建议，大家一致同意以后就上报镇政府批准。修建养老院需要一笔款子，大概30万元左右，这可把她愁坏了，但是最终还是想出了办法。她派人向川底村出去的干部职工、办厂子的，开煤矿的，开大车的，做生意的，甚至打工受苦的四处筹款，一下捐款50多万，明月高兴地笑着说，“短下麻烦，长下好说，剩余的钱存入大队的集体账户，将来给集体办其他事可以支取。”她又对大家说，“大队不应该是个空架子，要有存款，甚至要有实体经济，这样我们做事才有底气、有话语权。”
在动工修建养老院的日子里，她吃住在工地，忙里忙外，亲自监管工程的进度和质量，很长时间不回家，想丈夫和孩子了就打开手机视频。经过两个多月的施工，养老院终于建成了，不久便投入使用。一开始入住人员就达到20人之多，入住者只要每用交纳元的伙食费，在这里管吃管住。
明月又在房间里安上了有线电视，在院子里修建了花坛和菜园，安装了健身器材。同时改善伙食，对工作人员进行培训上岗，其目的是为了让入住者吃得好，住得好。
秦明月干的第三件事更漂亮。由于人们搞修建乱挖沙，川底村附近有一片河滩被挖得坑坑洼洼，一下雨就灌满水，对人畜危害很大。她想改造这片荒滩，计划围堰垫高，改造成耕地。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家火电厂搞扩建，挖掘的土石方往外倒，明月及时与电厂领导取得联系，将工程车拉来的土石垫了这里的河滩，共垫出多亩耕地。这让周围相邻村子的人非常眼红，有人甚至说占了他们村的土地，但这事提不上桌面。
明月说了，这块地属于川底村集体所有，暂时承包给村民耕种，将来还要打机井搞滴灌和蔬菜大棚呢。
明月还帮助村民办起了柳编厂、豆腐坊、果醋果醬加工厂，搞来项目扶持亩矮化新品种海红果试种基地，引进西农大技术与他人合办饲料加工厂等。她在川底村支部书记的职位上干了3年多，初步改变了那里贫穷落后的面貌，得到了群众的好评，也获得了镇、县两级政府的表彰奖励，但负面传说也不少。
有人说她是钱耙子，靠一张游说的利嘴，到处耙钱，假公济私，中饱私囊，带坏了党风政风。也有人说她不能紧跟上级领导，自己跳出来另搞一套。甚至有人污蔑她生活腐化，乱搞男女关系，直接投诉，告她有重大经济犯罪问题……害得县监察部门专门派人对她进行调查，坐地川底村，用了半个月时间查看她三年来的经济往来账目。这些人最后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只好无功而返。甚至镇长找她谈话，说不要太张狂，那样会摔跤的。
但她对于一些人对她的不理解，甚至是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向她泼脏水，只表示无言的沉默。有记者问她，“你如何对待被冤枉被诬告这件事？”她明确回答道：“行政工作上的事，诚恳接受上级组织部门的监督调查，是每一个领导干部应有的基本素质，这样就能让我们少犯错误。我相信上级组织部门是不会随便冤枉一位好同志的。”官话虽然是这么说，明月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她毕竟只是一个26岁的年轻女孩子，有时会在晚上睡觉时一个人蒙着被子“嘤嘤”哭泣……不过她很快就从郁闷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不经风雨，哪见彩虹？”秦明月在基层工作中，经受住了磨练，进步很快、成绩突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过了两年，她被提拔到该县某偏僻乡镇当一把手。群众仍然叫她秦书记，但她管理的是有22个行政村的大领导。那里又有很多大事需要她去做，带领群众发家致富发展地方经济所遇到的很多困难需要她去克服……
作者简介 赵振清，笔名春晖，陕西省榆林市府谷县人。毕业于陕西教育学院中文系，现为中学高级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府谷县作家协会理事，府谷诗词学会会员，府谷县折氏文化研究会会员。喜欢舞文弄墨，谈古说今。有诗歌、散文、小说发表在陕西日报、榆林报、府谷报和《府谷文艺》《府州文苑》等地方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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